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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2章 最后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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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孩儿大概七八岁,浑身湿淋淋的,像只落汤小鸡,正仓皇无助地四下张望、哭泣。

    旁边不远的水里还泡着两具尸体,待走近以后通过衣裳发髻勉强辨认出是一男一女。

    秋珂当即朝那小孩靠近。

    小孩儿看见他以后,哭得更悲惨。

    只可惜,这水里地上约莫还沉着不少阻碍物,使得地面不平,加上四周都是漂浮物,秋珂的马并不能完全靠近那个小孩儿。

    秋珂离他几丈开外便停下了。

    小孩儿望着他哭。

    秋珂道:“别怕,待在那里不要动,我过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马缰拴在一旁,而后跳下马鞍,便朝那小孩儿艰难地走过去。

    河水淹到他的肩膀,走起来很是吃力,游过去反而更容易一点。

    随后而来的骑兵见状,连忙上前帮忙,出声道:“小将军,你这样太危险!”

    没有船,又下了马,稍不注意就容易被水流给冲走。而且水下面谁也看不见,很容易被水下沉着的东西给伤到。

    好在这个地方有个弯角,又有这么多浮木卡着,只要秋珂小心一点,就不会顺着水给冲走。

    他在浊水里往前游走,一点点靠近那个小孩儿。

    小孩儿眼睁睁地看见他朝自己游来,似乎忘记了哭一般,安静下来,直直看着他。

    待近了过后,秋珂伸手已经能够得住他。他一手稳着自己的身形,一手朝小孩儿伸去,道:“把手给我。”

    小孩儿默默地伸手抓住了他。

    秋珂一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来,放在自己后背上背着,道:“现在我带你游过去,你要抓稳了知道吗?”

    小孩儿点点头。

    秋珂往前凫水时,小孩儿便一边紧紧抓着他的肩膀,一边频频回头,看着水里的两具浮尸,啜泣道:“爹,娘……”

    秋珂没回头去看,却也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

    秋珂把小孩儿放上马背,然后自己也湿沥沥地翻身上马。

    随后秋珂下令,让所有骑兵与划船的百姓一起,先搜寻救助城里还有可能活着的人,然后再着手打捞城里的浮尸。

    划船的百姓们有骑兵相助,在绝望之中又看到了一丝希望。后来他们先放下那些浮尸,听从秋珂安排,先全城搜寻生还者,一番努力下来,最后还救出了十几余活人。

    直到夜幕降临,城里水面上的浮尸也基本都被打捞了起来。

    三口城的幸存者大概还有一半的样子,都迁往了高地,他们听说朝廷派兵来救灾了,连忙下来迎接。

    大家都是逃命出来的,什么都没有,在高地搭了些简易棚子,勉强度过了两天。

    眼下洪水没那么凶悍了,百姓才自发组织一部分人去城里看看,还有没有能带回来的东西。

    百姓们中间没有能住持大局的,城守和衙门的人都差不多葬身在洪水里了,剩下一个衙门的老师爷,却受了寒倒下了,眼下还昏昏沉沉地睡着。

    秋珂他们一来,百姓就有了主心骨。

    百姓们在这种情况下生存能力不强,何况前两天大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冲城淹城的洪水上,都还没回过神来。因而这高地上冷冷清清,连堆火都没有。

    晚间百姓们也都是瑟缩在树林子里挤成一堆相互取暖度过的。

    秋珂很快让士兵在高地升起了篝火。

    几堆火光一亮开来,驱散了寒夜里的黑暗,使得消沉死寂的人心也终于感受到了丝丝温暖。

    除了带回来的生还者,其余打捞起来的浮尸也一并被带回来了。

    秋珂让百姓们自己上前辨认,如若是自己的亲者,可做最后的告别。

    百姓们在那些尸体中找到了自己的至亲,一时间高地里响起彼此起伏的恸哭声。

    秋珂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儿,他的双亲停放在面前,他却安安静静的。

    秋珂与他道:“可还有什么话想与他们说的?没有的话,很快就要送他们去另一个地方了。”

    小孩儿回过头,看着秋珂问:“会送他们去什么地方?那里有洪水么?”

    秋珂道:“那里没有洪水,没有苦难,很安宁。”

    小孩儿点点头,他走到自己双亲面前,跪在他们面前,伸手给他们理一理衣裳头发,道:“爹,娘,我会好好活着的,你们放心吧。”

    可想而知,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唯一放心不下便是这个孩子,唯一的心愿也是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

    为防止疫病发生,等告别完后,这些尸体就得做焚烧处理。

    此前秋珂已经让人去林子里找柴火了。

    柴火高高地堆起来,尸体整齐地停放在上面,百姓们举着火把沉痛地上前点火。

    那小孩儿也转身去拿了一只火把来,将他爹娘所躺的柴火点燃。

    火光映照着小孩儿的脸,小小年纪的他仿佛看不懂这世上的世事无常。他一直等到火焰越燃越旺,再渐渐消停熄灭,直至最后,只剩下一片灰烬。

    风一吹,灰烬就散在了山夜里。

    从始至终他都显得安静极了。

    随后骑兵们去林子里打了不少猎物回来,处理干净以后分派给百姓们架在火上烤。

    那小孩儿独自在山头上坐着,吹着冷风,望着山下那曾经的家,已经成了一片荒水废墟。

    周遭百姓来来回回地忙活,篝火上蔓延开阵阵的香味,熬了两天,终于可以饱食一顿,大家也就纷纷打起精神来,先度过眼前难关,再来盘算以后应该怎么办。

    小孩儿独自坐在石墩儿上,孤零零的,与这些大人们格格不入。

    秋珂拿了一只烤熟的野鸡鸡腿,走过来在小孩儿身边坐下,把鸡腿递给他。他转头骨碌碌地看了一会儿,伸手接过来,狼吞虎咽地吃下。

    两天没进食,可见他也是饿得狠了。

    秋珂看见他啃着啃着,眼泪忽然就啪嗒掉了下来。他被噎得难受,却还拼命地往下咽,混着自己的眼泪大口大口地吃。

    他横着袖子擦了一把眼泪,继续啃,含糊不清地道:“我知道……我知道的……他们是死了。死了就是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