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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疾行破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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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凉,草青黄,离鸟凄凄走四方。《纯文字首发》天苍苍,野茫茫,举目四望,无处话离殇。翻身上马,默默看一眼灰暗的天际,周文龙无语泪流。黑妻长眠地底,小儿悲苦无依,母女心惊胆战,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还须重披战袍为蒙古人继续卖命,如之奈何?

    一口无处发泄的憋屈气化为一声龙吟虎啸般的嗥叫,激荡紧张不安的营地,袅袅不绝,直刺低悬于人群头顶上空的云层深处。奉命看守的众将士不由得心头一凛,一个个暗自心惊。看得出来,驸马爷绝非唯唯诺诺之辈,甘冒生命危险屡次抗拒无理命令,彰显铁血男儿风范,的确值得敬佩。王子殿下虽极力打压,但也不得不倚重驸马爷和其麾下的探马先军,做人做到这份上,也不枉走这世上一遭。

    恭送魁梧背影远离,沉默半晌,人群中飘出一声喟然长叹,“唉,一样父母所生,为何南蛮小儿如此牛气冲天?哭着喊着争相送上女人,甚至不惜兵刃相加,只为笼络小儿,长生天也太不公平?”

    “公平?有种你也率一千余人马独自出战,还须按军令完成退敌任务,且不许折损兵力,否则你小子惨了……”不住冷笑,亲卫军副头领兴致盎然,“抗命其实很简单,但,得看是否具备那个实力。得罪王子殿下,哼,自个去想想后果,只怕死了也无处诉苦?”

    中军帐内,肃立的众将领一言不发,居中虎皮椅上,拔都王子正襟危坐。听闻禀报,连眼皮也没眨一下,“宣——”

    不容小将出口,疾风骤雨般的命令相继传下,毫无回旋余地,“周将军听令,本王命你率探马先军击退这群叛匪,我大军自会策应作战。但,战损不许过百,否则直接换将。而且,本王会派监军随行,如若战败,你会被千夫所指,至于下场不用本王明言。”

    报复,典型的报复,策应作战绝对指望不上。胆敢主动袭击驻地,叛军的兵力绝不会少,对敌情一无所知,仅凭探马先军一千来号人,击退叛军还得把战损降至最低,且派出监军,摆明打压,借机剥夺自己的指挥权。也不急着开口,沉思一会,年轻小将大刺刺提出要求,“启禀王兄,文龙奉命出战可以,但,求王兄答应一个条件。如若王兄觉得为难,那么现在直接换将,文龙毫无怨言。只不过,胜负到底如何,可就说不清了?”

    “说——”存心为难,胜券在握的年轻王子冷笑不止,“怕了?军令如山,何曾听闻过条件一说?若非看在父汗和花儿的情面上,本王现在就定你一个畏敌之罪……”

    “王兄别急于下结论,文龙之所以提条件,只针对监军……”不慌不忙,冲暗捏一把汗的众将领拱拱手,年轻小将一字一顿,“希望列位大人到时候装腔作势呐喊一下,如此足矣,文龙先行谢过……”转身面对失去理智的年轻王子,话语变得轻松,“临阵对敌,一切取决于主将的应变能力,监军大人最好别干涉。若王兄同意,文龙这就出战。”

    “行,本王答应你,但空口无凭,先立下军令状……”暗暗挥手,拔都王子一语双关,“在我大蒙古国,一切以战功为大,无论身份高低,败了照样严惩,绝不姑息!”

    奶奶滴,一环紧扣一环,分明等着看自己笑话。对视一眼,小将默默摇头,话语彰显霸气,“万一,我探马先军战败,估计出动中亚守军的可能性非常大,不然王兄绝对会寝食难安……”冲捧出军令状的老者微微一笑,压低嗓音,“大人不会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以后别再出这种馊点子,听闻木刺夷国早已派出杀手团,自个千万小心,那帮杀手可喜欢阉割男人,尤其钟爱老不死的!”

    信笔一挥而就,顺势猛抖笔杆,让发呆的老军师忙于擦拭满头满脸的墨水,笑声飘出,人飞步出帐,“请敬候佳音,文龙必不负王兄所望,退敌而已,小菜一碟,哈哈哈——”

    牛,牛叉到无与伦比的地步,窥探手忙脚乱的黢黑判官,一帮将领想笑不敢笑,不笑又憋得慌,一个个拼命吸气,以免遭致打击报复。奴仆不敢笑,但主子可毫无顾忌,一大口刚入嘴的茶水如及时雨一般,喷向老者面门,拔都王子差点笑得跌下虎皮椅,“哈哈……别……别抹……哎哟……肚子疼……再……再抹下去要变成黑面无常了……”

    黑面无常鬼当之无愧,身材高瘦,长发垂肩,一张瘦削老脸黑黢黢一团,一双眨动的小眼睛往外喷火,只可惜找不到发泄对象。笑声四起,黑面一下子憋得通红,一头跪下,委屈万分的老者埋头控诉,“请王子殿下为臣做主,驸马爷……驸马爷也太……也太……太不小心了……”不敢直言不讳指责,只能委婉诉说憋屈,“微臣好歹也是一名三品官员,驸马爷不能如此……如此对待……”

    “嗐——”意识到不妥,悄然止住笑声,年轻王子一脸爱莫能助,“周将军对本王都敢于当面顶撞,对你当然更不客气,甭生气了,以后小心一些,离他远点……”绷著脸,呵斥偷笑的众将,“不许笑,扶军师下去洗脸并换衣,点齐兵将,好好观摩探马先军如何对敌……”沉脸警告,“没有本王命令,谁也不许擅自出兵,违令者,斩!”

    带俨然王兄亲信的亲卫军将领飞马赶回防地,查看一番,周文龙冲带兵巡逻的仆散忠勇大吼,“传令下去,探马先军全体将士即刻集合,我们要马上出发迎战来袭叛军!”

    早获知敌情,众兵将争相奔出营地,敢死队长照例一马当先,“将军,您可回来了,末将担心死了……”

    不甘示弱,耶律迪烈快马追上,“别死了死了的,将军不好生生的嘛……”冲身后连连挥舞兵器,“快,快,列阵,叛军来势汹汹,其前锋已抵近我边哨营地。”

    儒者在两名弟子的看护下旋即赶到,飞身下马,“微臣拜见驸马爷,不知此行有无收获?久无消息,兄弟们急得要命,可又怕引发误会,给驸马爷带来麻烦……”

    “别下马,不花刺,扶仙师上马……”无暇回话,按一路上琢磨出的对策,周文龙有条不紊发布命令,“万户长何在?上前听令……”看一眼奔出人群的忐忑番将,语气淡然,“你负责率一半兵力从左翼出击,斡列阿大人和李勇大人自会全力辅佐。记住了,一路故意留下蛛丝马迹,最好干掉沿途所遇上的小股叛匪,尽全力吸引敌兵注意力。不得缠斗,甩开追兵,率大军直插敌营后方……”

    喘口气,斜睨一眼全神贯注聆听的监军,继续下令,“不许停留,在机动中寻找战机,彻底搅乱叛军后营。耶律迪烈率另一半兵马沿右翼出击,进攻方式一模一样,徒单克宁陪本将带五十名死士负责联络两支长途奔袭的兵团,至于会合地随机选定。”

    瞅瞅张大嘴犯傻的亲卫军将领,年轻小将似笑非笑,“不知大人怕不怕?以五十余人深入敌境,弄不好会被一锅烩?”

    “驸马爷,您这计划也太大胆了……”倒吸一口冷气,醒悟的蒙古大将连声发问,“正面叛匪交给谁?以一千余兵力直插叛军后方,万一被合围,岂不全军覆没?”

    “哈哈,没有金刚钻,也不会揽此瓷器活……”骄傲的目光投向神色如常的众勇士,周文龙放声大笑,“全歼我探马先军,除非我方再带上家眷,不然永远没这个可能。请大人仔细看一看,好好瞧一瞧,兄弟们可曾害怕?”

    “害怕?末将自打投身军营,这两个字已被生生抹去。相信,在场的所有兄弟也一样,除了……”瞪一眼恢复少许自信心的土拓儿,忍下不逊之语,敢死队长桀然一笑,“兄弟们,你们怕不怕?”

    “怕死非男儿——”齐声呐喊,惊飞风沙一地,众将士本能挺高胸膛,“驸马爷无敌,探马先军所向披靡!”

    “正面之敌自有王兄率大军对付,我探马先军的任务只为想法设法退敌,无论其出动多少兵力,终究被我大军打怕。没摸清具体情形,谅这帮小儿也没那个胆悍然进攻我驻地……”胸有成竹,一一解惑,小将不慌不忙,“叛匪无非听闻父汗病逝,以为有机可乘,一帮乌合之众,何足惧哉?”

    冲正欲开口的古鲁安摆摆手,小将有条不紊安排善后事宜,“你,带两名兄弟去照顾家眷军匠和商队,哦,行军总管也一并留下。长途奔袭太辛苦,别让大人过于劳累,文龙可不敢提前支取大人的御敌锦囊妙计,好钢得用在刀刃上。”

    微微摇头,暗指彷徨无计的监军,小将冲迷惑不已的仙师挤眉弄眼,“安抚留守人员,还须总管大人费力,拜托了。”

    随着一声出击命令传下,精悍兵团一分为三,两大副将各自点兵离去。围上心惊不已的监军和一脸无畏的主将,五十死士一言不发,目光齐齐投向敢死队长。轻轻挥手,徒单克宁飞马奔出,“兄弟们,一切听周将军指挥,好生保护大人,哈哈哈……”

    闷声不响奔向探明敌情的西方边哨营地,左翼兵团中飘出一声低低的询问,话语充满困惑,“大人,小儿为何如此大胆?末将至今也没完全想明白,这不跟送死一样?连受打击,莫非小儿神智失常?”

    窥探左右,碧眼番将悄声呵斥,“以后别小儿小儿的,甭自取其辱。送死?你当小儿真疯了?”只许州官放火,语气伤感,“这招可以称为打草惊蛇,避敌锐气,大张旗鼓奔袭叛军后方,只为造成一种假象,我大军正在迂回包抄。他奶奶滴,借助蒙古骑兵的赫赫威名,有恃无恐玩弄对手,简直老狐狸一个。”

    “唉,的确高招,一路征伐,南……周将军的指挥能力愈发炉火纯青,我们日后只能仰人鼻息……”叹息声声,一脸不甘心的刘安咬牙切齿,“大仇不报,妄为男儿,妄为……”

    “别提他妈的男儿,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幸好周将军网开一面……”毫不客气打断话语,信心高涨,土拓儿不断挥舞狼牙棒,“快,跟上,都跟上。刘安,本将命你率十名勇士先行出击,尽快打探出叛军虚实,分清其真正的进攻方向。若判错敌情,不用回来了!”

    扶上若有所思的恩师,默默返回军营,古鲁安揪心不已,“驸马爷兵行险招,也不知胜算如何?徒儿始终放心不下……”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师可以不用太费心了……”回望人群消失的西方,儒者淡笑,“拉虎皮扯大旗,妙招,妙招呀。完全无视叛军出动多少兵力,驸马爷的确成熟了,为师也彻底放心……”瞪一眼冥思苦想的大徒弟,“还没想明白?就凭你这般反应,也只配做一名跟班,枉费为师苦心教导。”

    “徒儿明白,明白了……”讪然浅笑,古鲁安吐吐舌头,“示强于敌,逼迫叛匪乖乖退军,这等魄力和胆气徒儿可学不来。”

    “指挥作战,完全取决于主将的风度和气魄,当然少不得对敌我实力的准确判断……”仰望昏暗天空,儒者喃喃自语,“面对连番打击,依然屹立如山,不得不让人高山仰止。成就一方霸业,只在长生天是否施以援手,时间,时间会给出答案。”

    呼啸出驻地,一万余蒙古大军直扑西方,紧跟新主子左右,耶律海牙悄声探询,“敢问王子殿下,三千人留守驻地是否少了些?友军能否按时与我大军会合尚待观望,万一敌军分兵进犯,仅凭探马先军也太……”

    “本王自有决断……”回望身后蜿蜒的火龙阵,年轻王子意气风发,“一群手下败将,借小儿们一副雄心豹子胆,也绝不敢分兵合击。本王早派出多路先锋队,对敌情了如指掌,别友军友军的,现在都属于本王麾下。不按时会合,哼,找死……”眺望鬼影重重的西方,弯刀所指,口吻令人不寒而栗,“一个时辰内必须赶到预定会合地,否则全体问罪!”

    大张旗鼓奔进,按约定时间,两支士气高涨的骑兵团同时抵达边哨营地。也不废话,布阵紧锣密鼓,兵分左右两翼,五列长长的横队严阵以待。高举的火把照亮夜空,紧张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探马返回。

    “报,叛匪主力正趁夜奔袭而来,出击的探马先军不知所踪,请王子殿下指挥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