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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除枝去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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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下人禀报消息的年复与盛宁郡主当即起床,迅速赶往年老侯爷的院子,夫妻二人的面色都极为沉重,明儿就是十五元宵节,怎么又出了这样不让人省心的事情?

    一路上,盛宁郡主看了看年复没有表情的侧脸,这段时日这人都霸道地占着她的床,欺上她的身子,她早已心生不满。只是再大的不满,也不敌同样为年老侯爷这一向包容她的公爹的担心,此时她伸手覆上年复的手背,“公爹不会有事的,我已着人传唤太医过府诊治。”

    年复回头看了看她的面容,反手握住她的手,“嗯。”

    盛宁郡主也没有拒绝,由着他握紧自己的手,偌大的侯府,她也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什么都浑然不在意,毕竟她还是他的妻,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女主人。

    骡车停在年老侯爷的院子,年复与盛宁郡主急匆匆下车,步子极大地朝正房而去,那儿已经渐渐挤满了人。

    看到侯府的男女主子一同到来,他们忙让开。

    年复与盛宁郡主掀帘子进去,看到年彻与乔蓁早已到来,年咎与年处也皱着眉头与他们对视一眼。

    “怎么样了?”年复问道。

    “不太好。”年彻皱眉道,“今早有小厮来唤祖父起床,却是久唤不醒,开始他们极担忧,后来一试,祖父只是昏迷不醒罢了,至于原因现在仍不知晓。”

    年复听完儿子的话,走上前去,看到府医正在诊治,两眼都停留在父亲的脸上,昨儿父亲还精神奕奕地与他说话,一转眼,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怎么不让他心焦如焚?

    乔蓁站在一旁给盛宁郡主这婆母让位,看到她脸上表露出来的担忧,安慰了句,“祖父必定吉人自有天相。”

    盛宁郡主点点头,随后冷眼扫视那一群侍候的下人,“把这些人都拉下去审问,天天在这儿侍候老侯爷也能出这纰漏,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弄幺蛾子?”

    一众小厮侍女都大喊冤枉地被人拉下去。

    年家的男人们都沉脸侧目,对于盛宁郡主此时的决定都不置一词,尤其是年咎与年处这会儿对于这长嫂倒是有几分刮目相看的味道,以往对她的不屑一词到渐渐认可。

    乔蓁没做声,盛宁郡主的怀疑是合情合理的,不管是什么原因,老侯爷这状况与他们是脱不了干系的,这内鬼总要查出来才行。

    小冯氏等人看到盛宁郡主一出手就雷厉风行,顿时都在一旁看着不作声。小辈们都震慑于这大伯母的威仪,更没有人提出异意。

    还没待老侯爷这边查出个子丑寅卯来,就有侍女急匆匆地进来,连礼也没行,嘴里嚷着:“不好了,不好了,三姑娘掉进冰窟窿里……”

    当即所有人都张大眼睛,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个天时掉进冰窟窿里面,只怕是凶多吉少,旁人都有几分同情地看着盛宁郡主这当母亲的,她有多宝贝这个女儿,永定侯府的人谁个不知?

    盛宁郡主的表情一僵,拳头握紧,努力维持镇定的表情,这时候府里府外都需要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侯爷,我先过去看看初晴的情况。”

    年复点了点头,“这儿有我。”

    他同样也担心小女儿的情况,这个时候却不得不留在老父亲这儿,毕竟他是永定侯,有必须应尽的义务。

    盛宁郡主没再看他,面是急忙转身离去。

    乔蓁看了眼公爹与丈夫,后两者点点头后,她也急忙跟上前面盛宁郡主的步伐,年老侯爷与年初晴接连出事,这到底让人不得不生出某些连想。

    年初晴被抬回了荣华院,等盛宁郡主与乔蓁赶到的时候,她已换下湿衣服,脸上却是一片青白之色,嘴唇更是没有半分血色,整个人还在打颤,似乎随时都会离去。

    饶是一向坚强的盛宁郡主在进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身子也有几分摇晃,乔蓁忙扶着她,“婆母,小姑一定不会有事的,她的命强着呢。”

    这样的话有坚定的力量,盛宁郡主缓过神来,迈出步子走近女儿,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怎么样了?”

    一旁诊治的大夫道:“郡主莫要担心,三姑娘救上来及时,喝了药发了汗估计就能缓过来,不过需得小心照顾,莫要感染了风寒,到底亏了元气,可能要养上一段日子才能完全恢复过来。”

    乔蓁闻言,这才稍微放心,看到年初晴就那样躺在床上,也里一片疼痛。

    盛宁郡主的表情十分严肃,给女儿掖好被子,转头看向跪下来的侍女们,大喝一声,“说,三姑娘是怎么掉进冰窟窿里面的?”

    “奴婢也不知道,本来都好好的,突然三姑娘吩咐不让我们跟得太贴,奴婢们也就离远了,谁知,一转眼,三姑娘就掉进了冰窟窿里面……”侍女之一哭泣地道。

    这说了等于没说,乔蓁不禁担忧地看了眼年初晴,“婆母,看来要害小姑的人决不会轻易罢手。”况且她们在明,敌人在暗,这是相当不利的局面。“现在祖父也昏迷着,这时间选得实在是令人起疑,怕还是府里的人暗地里做的手脚。”

    盛宁郡主何尝不知道?乔蓁的话她自然是认可的,手紧握成拳,这个人一旦查出来,她定不轻饶。

    年复的院子里面,宁木森站在廊下,看到那地面上似有小草在发芽,春天似乎到了,可他的春天呢?他冷冷一笑,既然他要痛苦,年复,你怎么能置身事外?

    那个大的他动不了,小的总可以吧,他笑得越发扭曲。

    “宁爷,事情不太好。”心腹小厮急匆匆地进来。

    “说。”他转头冷睇着他。

    “三姑娘那儿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大夫说估计两三天后就会醒来……”

    居然好命地挺过来了?只怪那臭丫头得救得太及时,如果当时能拖延一下时间,她必死无遗,也就不会有今天的遗憾。

    宁木森不禁握紧拳头捶打在红柱上,就是这个讨人厌的小丫头,不然年复也不会这么容易就陷入那种天伦之乐里面,从此一去再也不能回头。

    再者思及自己故意出现引那个讨人厌的丫头跟过去,这才有机会推她落水,她若醒来,只怕自己也不能得好,眼眸里的狠意再度一闪,嘴角的微笑令人背脊发麻。

    一旁的心腹小厮见状,不禁缩了缩肩,若不是有把柄在这个宁爷手中,他必定会不帮他做这些个伤天害理的事情,现在更是骑虎难下,也不知道三姑娘醒来还能记得住多少实情?

    宁木森看了一眼这心腹忐忑不安的神情,拳头握得很响,“你放心,很快就会有人回来给我们撑腰,这事你必须得挺住。如果你背叛了我,想想那后果,你的妻女会如何我可就不担保了。”

    心腹小厮神情一顿,不敢表现出咬牙切齿的恨意,只能涎着笑脸道:“宁爷说的是什么话,小的为了宁爷可以粉身碎骨浑不怕。”

    “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宁木森冷哼,内心并不相信他的话,看来这人已经到了不必留下的时候了,无毒不丈夫。

    年老侯爷的病情依然扑朔迷离,年初晴仍躺在床上没能睁开大眼睛,年家上下一片愁云惨雾。

    三夫人小冯氏回到自己的住处却是脸上一片难以掩住的喜意,看了眼儿子年行,“我这就给你祖母去信,这计划进行得真顺利,你祖母这回终于可以回来了。”

    年行阴沉的脸看了看外面又开始下起来了细雪,这事顺利得他也难以想象,不过,“年初晴那儿倒是有点麻烦,这个宁木森到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两件事都凑在一块儿,怕是有人会起不好的联想。”

    “怕什么?”小冯氏仍难掩喜意,一个人单打独斗,远不如有人帮衬,“如果事情不对,就全推到那个宁木森身上,我们倒是可以半点不沾身,行儿,你也别太长他人志气,现在没有人怀疑到我们的身上来。”信写了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儿子,“对了,你祖父大约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年行的表情仍颇为严肃,“约十天左右,祖母回来必定要算好时日。”

    “有时间这就够了。”小冯氏再度低头写信。

    年行仍有几分担忧,宁木森的恨意太强,这个不像男人的男人果然够让人恶心,看来现在不适宜再与他接触,“娘,最近你不要再派人手给宁木森使用,在信里也要叮嘱祖母,万万不能再也他见面,免得被他拖累。”

    小冯氏很快就应声,此时只觉得儿子过于杞人忧天,连丈夫年咎也没有发现她动的手脚,儿子未免小题大做。

    年家三房在打着如意算盘,大房的气氛却很是低迷。

    乔蓁看到丈夫过来,忙起身迎了上去,“祖父的情况如何?”

    “已确定是中了毒,御医刚来诊过脉,情况还不是太糟,只是未清楚配方,所以现今只能按兵不动。”与妻子一道进入内室打算看看妹妹的情况,“我已让人去小舅子那儿将周大夫找来。”

    乔蓁这时候突然忆起当日那周大夫说过人专精毒门一科,这时候倒是派上用场,老侯爷暂时没有生命之忧,她也就可以暗松一口气,遂将年初晴与盛宁郡主的情况简单告之。

    年彻进来时看到母亲一言不发地守在妹妹的床前,果如妻子所言,上前皱着眉道:“母亲,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如果你也病倒了,我们的情况只会雪上加霜……”

    “你妹妹这个样子,你让我如何吃得下饭?”盛宁郡主表情低沉地道。

    “母亲,你别这个样子,妹妹的情形也不是最坏的,她必定会醒过来。”年彻再劝。

    盛宁郡主抬头看了眼儿子,对于他的话,她如何不了解?“你不懂,彻儿,别劝我了,我只想守在你妹妹的身边,等她醒来。”哪怕前半生过得再荒唐,她也还是个母亲。这是她捧在手心上的宝贝,没人知道当她生下年初晴时,有多庆幸她是个女孩儿,这样她就会属于她,没有那么多的责任在肩,也不会有朝一日变成寡情薄幸的东西。

    乔蓁看到丈夫的眸子里光彩黯淡了一些,心里也跟着发愁,婆母再这样不吃不喝,只怕很快就会再度病倒。她劝说的话也说了不少,同样也是不管用,现在的婆母明显听不进去任何人说的话。

    年彻看到母亲的目光再度回到妹妹的身上,知道说再多也没用,她又像是之前那个无法沟通的母亲,没再出言相劝,而是看了看床上苍白脸色的妹妹。兄妹之间哪怕没有亲密无间,这也是他嫡亲的妹妹,要说不难受那是骗人的。

    乔蓁在一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宽慰他的情绪,接二连三这样的消息会将人逼疯的,这一整天已是没有过元宵节的兴致了,好在年一过,族人也散得七七八八,各自家去,倒是免了不少应酬之事。

    与丈夫悄然出去,站在门前,她低声道:“婆母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要劝得动她,只怕须得公爹出面,你让公爹过来一趟吧。”这对老夫老妻最近的互动,她也是看在眼里的,感情正值升温的他们,只怕更能接近彼此。

    年彻点点头,“我这就去把爹轮换下来。”因为出了这种事,谁也不敢再放心地将年老侯爷交由下人侍候,几个儿子都轮流照看,而他本能地对其他几房的人都有排斥,父子二人总要有一个守在老侯爷的身边才能放心。

    所以年复这个当父亲的还没有时间来看望一下女儿,哪怕他的担心并不比盛宁郡主这个做母亲的少。

    等年复出现在内室的时候,乔蓁识趣地领着下人离开,让这对为人父母的人好好地说一会儿话。

    年复看了眼出去的儿媳妇,目光落在妻子的身上,她似乎对他的到来没有半点感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去吃点东西。”声音是半命令式的,“初晴这儿我看着。”

    盛宁郡主对于儿子儿媳妇的劝说,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当年复劝她的时候,她的表情一僵,明显有着排斥,“我的女儿我自己守着,要你看着做甚?”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年复沉着脸一把将她的手扭住,逼她起身与他对视,“你说这话难道就不诛心吗?女儿我也有份的,她不是你一个人的……”

    “你给我住口,年复。”盛宁郡主红着眼睛看他,“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她从出生到长这么大,你负过半点当父亲的责任吗?现在她躺在这儿,你也不能第一时间来看顾她,你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从前的旧账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她的心底记得一清二楚,也不是这区区半年多就能将过往的一切都和谐掉。

    年复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对于她的话说是半点也不介意那是骗人的,她难道瞎了眼吗?这么些日子来他已经在尽力做一个好父亲,给儿女应有的补偿,他的努力到了她的嘴里就全部抹灭了,语气不禁有几分寒凉道:“盛宁,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盛宁郡主在话说出口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几分过份,但这是事实,由不得他抵赖,“年复,我不想与你吵架,这会儿你去当你的孝子,我的女儿我会照顾……”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年复使劲地拖着往外厅而去,“你干什么?年复,我并不喜欢……”

    “我也没要你喜欢。”年复表情不善地道,将她按坐在椅子上,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类吃食,“盛宁,我也不想与你争吵,把这些都吃了,你就当一切为了晴儿考虑。”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如果你也跟着病倒了,我是不会再让你来照顾晴儿,你尽可以试一试。”

    盛宁郡主狠狠地瞥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从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尽管那个人是你……”起身就要再回内室。

    年复攥着她的手将她拉回来,一个旋身,她倒在他的怀里,长臂一伸拥紧了她的腰身,“盛宁,我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吗?你以为我就不担心晴儿?我跟你一样担心她担心得寝食难安,但我们不能倒下,他们都需要我们,还是说你想把一切担子都撂给儿媳妇来担?”

    听着她放软的话,她的棱角也不得不收起来,不是不知道乔蓁打理里里外外的辛苦,但就是一想到女儿就没有胃口,语气不再那么冲,“是我不好。”

    年复松开她的腰,扶她坐下,“先吃点东西吧。”

    “嗯。”她终于点点头,看了看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全是她的口味,乔蓁这儿媳妇处事真的没得挑剔,举起筷子挟了一块排骨吃起来,却是半分味道也吃不出来,味同嚼蜡。

    年复也坐下来给她布菜,“多吃点吧。”

    盛宁郡主看了眼他眼里的血丝,与她一样,他也同样过得不好,从所未有地给他挟了一筷子菜,“你也吃一点吧。”

    年复也没有推辞,而是将她挟过来的菜一口吃尽。

    约莫半盏茶功夫,她再道:“那些个下人可有招供出什么来?”

    年复的动作一顿,眉尖聚得更拢,“没有什么大发现。”

    盛宁郡主咬了咬筷子,乔蓁说得没有错,他们现在只能等,这幕后之人必定不会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

    正在夫妻二人用膳之际,外头传来乔蓁的声音,“晴姐儿的身体已稳定下来,如果这是你关心的,那现在可以回去了。”

    这是毫不客气的逐客令,是何人到来让乔蓁用这样的语气来说话?年复与盛宁郡主对视一眼。

    “公主,我也是好心来探望一下晴姐儿,没别的意思,我还给她熬了人参汤,这个补气,对昏睡不醒的人很有益处。”宁木森的声音响起,听来确像是关心年初晴的样子。

    盛宁郡主一听到这宁木森的声音,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变,不善地看了一眼年复,这只兔子在这个时候来肯定没安好心,难怪乔蓁不让他探视,筷子一扔,她站起身来,脸色不豫地走出门去。

    年复看到她这个样子,也匆忙起身,心里对于宁木森的到来并不欣喜,明明他就与盛宁郡主合不来,这个时候来凑什么热闹?

    盛宁郡主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宁木森提着食盒的样子,冷冷一笑,“你为做甚?”

    宁木森抬头看去,看到她的脸上光彩不如旧时那么好,甚至有几分脱水的样子,看来都是为了那个死丫头操的心,心底那是一个心花怒放,脸上却不显,装得有几分担忧的模样,尤其是看到她身后的年复时,更是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郡主,公主不通气罢了,莫非你以为木森有什么不良企图?实则听闻三姑娘落水后,我寝食难安,这不,给炖了独参汤给三姑娘服用……”

    盛宁郡主走上前,扫视了一眼他提起来示意的食盒,怒火一上升,将其狠狠地拍落在地,食盒掉地打开来,里面的参汤顿时流满一地,“我女儿还不需要用到独参汤来吊气,宁木森,你真恶毒,这样来诅咒我的女儿,你这是来触我的楣头,对不对?”

    宁木森似叹处一口气,“郡主,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怎么可能诅咒三姑娘?我都有为她在佛前念经,就是希望三姑娘能平平安安地度过这次劫难……”

    盛宁郡主笑出声来,回头冷冷地看着身后的男人,“你信他这些个话吗?我可是一个字儿也不信,当男人当成他这样,我真替他的爹娘害臊,生了这么个儿子还不如当初掐死了干净……”

    宁木森的表情一怔,似乎有几被羞辱的义愤。

    “盛宁。”年复终看不过去,喝了一声妻子,不管木森来探望初晴是出于好意还是做戏,她这样嘲笑就是失了礼数。

    盛宁郡主狠狠地瞪着年复,这个男人最近都是睡在她的床上,现在下床了就不认人了?为了一个这么龌龊的男人,他居然喝令她?“年复,你太令我失望了。”

    年复的眉头紧皱,她这话实在不令人喜欢得起来,他承认宁木森的性子是阴沉了点,她时时针对他的行为,也有失当家主母的气度。况且他现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早已不对宁木森挂怀,只是年节没过完,他也不好立刻出手处置旧人,迟早他会送走这个男人的。

    宁木森得了年复为他出头说了这句话,还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将食盒捡起来,“这都是木森来得不合时宜,侯爷,您也别为了我而与郡主置气。”站稳身姿,“郡主,你有气就撒气木森好了……”

    “你是什么东西?”盛宁郡主趾高气昂地道:“我告诉你,你想当我的出气筒,还没够格儿,带着你的东西,滚出我的院子,这里不欢迎你。”她转头回去看女儿要紧,何必在此看着这令人恶心的东西。

    年复沉着脸看向宁木森,“你先回去。”

    宁木森看到年复说这句话,也知道见好就收,朝年复拱手行了一礼,“木森先行告退。”

    盛宁郡主正要掀帘子进去,感觉到年复跟在她的身后,回头目光冷冷地看向这个男人,“我说滚出去的人也包括你,年复,你也别站在这儿碍我的眼……”

    “盛宁,你也别太过份了。”年复眼底有着怒火,“这儿是永定侯府,没有我到不了的地方。”

    “好,真好。”他彻底激怒了她,她看向乔蓁,“儿媳妇,你去吩咐人备马车,我这就带晴儿回去顺王府,相信我爹还不至于赶我出家门。”她这就走,不在这里看他的脸色。

    年复没想到她到今时今日还说这样的话,明明知道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思来哄她,她这是得寸进尺,哪里还有将他这个当丈夫的放在眼里?遂同样放狠话道:“你要走我不拦你,可初晴是我的女儿,她姓年,就必须留下来。”

    盛宁郡主微眯眼看向丈夫,从没有一刻这么讨厌他,这估时间来两人同床的激情就像一场笑话,她就不该对他心软,果然男人都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年复,你别想扣下我的女儿,我就算闹到伯祖父那儿去,也饶你不得……”

    “你尽管去,我等着。”年复也冷笑一声,“年初晴是实实在在地写在我年家族谱上的,除了出阁之外,没人能带她离开永定侯府,哪怕是皇上也不得不讲礼法……”

    乔蓁原本以为他们二人在此刻共患难,会更加深彼此的感情,哪里知道宁木森杀出来搅了这局,变成现在不可收拾的局面。她微怒的眼睛瞪向嘴角暗含微笑的宁木森,这宁木森挑这个时刻来,八成就是为了挑起公爹婆母的争执。

    看到盛宁郡主还要再反驳,这婆母的性子一向张扬,哪里肯受这气?她朝靠近门边的凝雁看了一眼,凝雁立即会意,假意撩了撩帘子,然后乍呼道:“三姑娘好像醒来了……”

    这话极具份量,盛宁郡主哪还顾得上与年复争吵,急忙就进去看望女儿。

    年复也是一怔,脸上有着欣喜之意,后脚也跟了进去。

    乔蓁满意地看了眼凝雁,正要掀帘子也跟进去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宁木森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顿时心中有了某种联想,她反而没有急着掀帘子,而是转身朝他走去,“你很失望?”

    宁木森收起自己的面部表情,故意做出一副不知道乔蓁在说什么的样子,“公主的话,木森听不懂。”

    “哦,听不懂啊?”乔蓁微挑一边眉毛,这一辈子,包括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恶心的男人,“宁木森,你要夹好自己的尾巴,别让它露出来,我可对抓尾巴很是得心应手。你的心怎么想的自己清楚,好好地享受这最后的盛宴,我怕再过段日子你就再也见不着。”

    宁木森听到她这些歧义相关的话,表情不再那么木然,而是沉脸看她,她都知道了多少?

    这人还真不经激,乔蓁顿时从他的面部表情读出他的心思,兴许一切的源头还在他身上,虽然之前有遣人看住他,但到底没想到这人会恶毒如此。

    宁木森不敢与她的目光久视,假意忿怒地转身离去,真可惜没能进去看看那个死丫头是不是真醒了?现在还要加上乔蓁这人须防,不过看她现在没有行动,就知道她还没有掌握所谓的证据。

    转动着心底不可告人知的心思,他迈步离开这奢华的荣华院。

    让盛宁郡主与年复失望的是,年初晴并未醒来,都这一天一夜了,这孩子到底什么时候会醒?

    乔蓁进来时就看到夫妻二人这表情,怕他们再吵起来,遂道:“公爹,婆母无须太担心,小姑一定会醒来的,她最是敬爱您们二人,若是醒来能见到二老都在,她必定会心喜异常,这病也会好得快一些。”

    拿年初晴的心愿来说事,果然盛宁郡主没再提要备马车带年初晴回娘家的话,只是她到底没给年复好脸色看,明显仍介怀之前的事。

    年复也没有说些低声求饶的话,而是与她一道坐在女儿的床前,夫妻二人零交流。

    乔蓁看到这里,暗地里叹气一声,只好两边不得罪地说些话,用儿媳妇的身份周旋其中,化解尴尬与彼此的怒火。

    直到年彻过来,年复才离开,离开之前少不得看了眼女儿,然后再扫过妻子的脸,最后看到她不为所动,到底受不了这气拂袖而去。

    年彻皱眉,“我爹怎么了?”

    盛宁郡主一听到儿子的话,顿时重重一哼,“他能怎么了?不就是下脸子给我们娘俩看罢了。”

    乔蓁朝丈夫摊了摊手,趁婆母不注意,与丈夫悄语两句,当然少不得要提及宁木森来过行那挑拨离间的恶心事。

    盛宁郡主也假装没看到乔蓁的行事,胸口堵着一口气就是怎么也下不来。

    年彻的眼里一寒,这个宁木森实在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我这就去将他赶出府去,省得在此影响了一家人的和气。”

    盛宁郡主没吭声,摆明了就是站在儿子这一边。

    乔蓁看到丈夫转身出去,急忙也跟了上去,她还有些话私下要与丈夫说。

    宁木森没想到最后出面处置自己的居然是年彻,看到他面色不善地进来,他就开始提防,话还没说上一句,年彻就拍手命令人将他的东西打抱,然后架起他瘦削的胳膊,这是要赶他出永定侯府的节奏。

    他忙大喊,“放开我,年彻,我是你爹的人,你这样做就是不孝,要赶我还轮不到你……”

    “拿破布塞他的嘴,别让他胡乱喊话。”年彻冷着脸吩咐,两眼看向宁木森阴狠的双眼,“这么些看来,你在我永定侯府里好吃好喝,也要到头了,现在这里没你站的地儿,若是不想滚,那也容易,本世子要安个罪名送你到大牢,那也容易得很。”

    年彻是什么人,宁木森还是知道一二的,若不是有年复护着他,他早就被这小子拆皮煎骨,这么多年来他也小心不去犯他,到头来还是这小子先撕破脸面,“侯爷……唔……”被塞了破布什么话也不说出来。

    年彻上前轻轻拍了拍他尚算光滑的脸,“宁木森,如果我是你就拿着东西赶紧走人,你算我爹的什么人?连那些个一纸纳妾文凭都没有的贱妾,你还比不上。”收回手,接过临渊递上来的帕子擦干净手,然后鄙夷地将其甩落在地,表明他的轻蔑。

    宁木森被他如此奚落,脸面全失,狞狰着表情狠狠地瞪着这个年轻的男人。

    不用年彻挥手,临渊就赶紧上前示意侍卫拖走这个让人起鸡此疙瘩的男人。

    在永定侯府里有特殊存在意义的宁木森就这样被扫地出门,他连一句话也没能说,永定侯府在扔他时还抛下一句话,“手脚不干净的东西,算你好命,主子大发善心,不然必定将你扭送官府去。现在赶紧滚,永定侯府永不叙用你这样的人。”

    周围看热闹的部分百姓听到这人被赶出来的理由,纷纷指指点点。

    宁木森这些年来确是靠着年复过日子,但在永定侯里面没有一个人敢给他脸色看,从来都是他为难人,没有一个人敢下脸色给他看,早就是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更早已当自己是人上人,忘记了自己其实也不过是奶娘的儿子,只是一个再低下也没有的人。

    如今被人戳着脊梁骨来骂,哪里能忍受得了?他想要回永定侯府,却是立即有人将他推开。

    乔蓁看到丈夫回转,就知道宁木森被驱逐了,不过比起这个,她更关心别的,“可有将他身边的人扣下审问?”

    年彻点点头,“不会落下这个的,如今正命临渊与临海严刑逼供,如果他真的与祖父和初晴的事情有关,我必定不会轻饶。”最后脸色更是发狠。

    乔蓁闻言,也没有说一句同情的话,这等恶毒的人活在世上都是对别人的灾难,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年彻这次雷厉风行的举动,如何能瞒得过年复?这个儿子也忒大胆了一些,他的心里到底有几分不悦,不过也没有出言责备儿子擅自行动,私下里遣人暂时安置宁木森。

    年彻冷眼旁观,如今老爹越是做得过火,回头他想要讨得老娘的原谅,只怕更难了。

    盛宁郡主倒是长舒一口气,当着年复的面,赞赏年彻道:“真不愧是我的儿子,干得好,我早就想这样赶他走了,就是怕某人舍不得?”美目斜瞟向年复。

    年复一言不发,省得再与她争吵。

    小冯氏与年行在当天就知道了宁木森被扫地出门的消息,对于这消息,他们也称不上是喜还是愁,没有了宁木森挡道,大房那对老夫老妻只怕感情会更好,兴许再能造出人来也不一定。

    “祖母什么时候回来?”年行皱眉问。

    “再过两天。”小冯氏答道。

    年行没再说话,而是朝心腹吩咐,暂时给宁木森送些东西去稳住这个人,至于是留还是杀,要看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在娘家住了段日子的年冯氏,终于找着借口再度回到永定侯府,那是一个没有下雪的日子,天空一片晴朗。

    她的轿子进了永定侯府,一上轿就哭着闯进永定侯府,“老侯爷啊……”

    她的出现杀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正在年老侯爷床前侍疾的年家三兄弟都皱眉看向年冯氏,年复的眼里满是厌恶之情,年咎却是急忙上前一把拉住他娘的手臂,“娘,你怎么回来了?”

    “你爹都要死了,我还能不回来吗?”年冯氏厉声道,“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之我?”

    年复表情冷冷地道:“年冯氏,你以为你还有资格知道?若不是顾及到三弟,我爹早就给你一纸休书了。”

    “年复,你也别在这儿说得口响。”年冯氏指手向这个继子,“我是你爹的继妻,是你的继母。况且不说这个,你是如何照顾你爹的?居然将他照顾成这个样子?年复,我还没追究你这个当儿子的责任呢?”

    “娘,你就少说一句。”年咎为难地看了眼年复这大哥,老娘哪来的理直气壮?她把圣上的旨意都忘了一个二净?

    年复的表情十分难看,大喝一声,“是谁放她进侯府的?”他早已下过命令,不许这个年冯氏再踏进侯府半步。

    这喝声一落地,年行就一脸愧疚地走出来,“大伯父,是侄儿。”万般为难地道:“侄儿不是有意要违背大伯父的意思,只是侄儿是晚辈,不能置祖母的命令于不顾,这是不孝。”

    年行这一番话是站得住脚的,年复一时间也不好朝他发做,这到底是小辈,说来也是没有资格阻止年冯氏这祖母的举动。

    “大哥,我这就送我娘回去。”年咎不想引得家庭纷争,再加上自家老爹的形势并不太好,自家亲娘就不要这个时候来添乱了,当初那件事,他们三房还亏欠大房一条人命。乔蓁至今没再怀上,他内心还欠疚不已。

    年冯氏甩开儿子的手,神情倨傲地看向周围的人,“我不走,我是老侯爷明媒正娶的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