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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方旭的坏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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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酷暑,骄阳似火。

    方旭提前半个时到达影视城《后宫·美人心术》的剧组办公室区,汗透了衣背。因郭安副导演提前打了招呼,工作人员直接把他带到一个安静的小会议厅,请他稍等,说常导正在忙,稍后会叫他,方旭微笑道谢。

    在这个等待时间里,慢慢的,方旭开始略有些不安。

    他准备的很充分,原著看过,角色推敲过,人物每一次出场,他都过过脑内剧场,甚至对着空气演绎。前天准备不足,他的表演都可以让乐青和郭安认可,没道理精心准备后会不行。

    可是现在,坐在这个安静的,只有一个小小椭圆桌,供四五个人坐的会议厅里,他开始有些担心,如果不能入戏怎么办?

    那天的状态,忽略灯光与人群,前所未有的投入,理解每一个乐青表情下的潜台词,下意识配合,给出自己的反应,并且带动乐青随自己情绪产生波动,两个人在一方小小世界里,迅速建立情感交流,碰撞,甚至火花四溅……那是什么,方旭很明白,那是入戏。

    即便是好演员,也未必保证次次演戏都能这样。入戏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一个演员有没有入戏,出来的效果天差地别。没有入戏,没有饱满的情感传达,就不能让观众很好的代入,随着人物剧情情绪起伏。就算演技成熟,演十遍都是教科书般精准,利用各种动作眼神犀利传递人物特色,建立直接强烈的形象,引人惊艳,没有入戏,这种惊艳效果也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不会在观众心里留下太深痕迹。

    方旭以前……从没有过入戏。

    能入戏,他自己都很惊讶,自然而然的,也对自己产生更多信心。可万一入不了,怎么办?万一他到时候又紧张,表现不好怎么办?入戏和不入戏,出来的效果可是相当不同。

    自我信心必须构建,但有时候有信心,并不代表不紧张,不代表信心永远都在。

    方旭深呼吸几下,逼自己放松。

    本来这次他只打算做群演,这个机会来了,他当然尽量抓住,如果表现不好,也不能怨天尤人,之后再努力就是……

    半个多小时后,有工作人员过来引领,把他带到了常导的办公室。房间里除了常导,郭安和乐青也在。

    郭安看到他,立刻亲切招呼:“来来小方,这是常导。”

    方旭立刻乖乖站好,微微躬身:“常导好。”

    常导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微胖,目光却很犀利,脸色也很严肃。他挥挥手:“客套话不用说了,开始吧,就演你试过的那场戏。”

    乐青站出来,冲方旭眨眼:“正好我今天空,过来帮忙,小方方啊,你可别紧张。”

    方旭知道乐青在故意调节气氛,让他别被常导的严肃吓着,心下微暖,微笑着点了点头。

    然而常导一声令下,头顶灯光开启,四周灯光暗下,摄像机动起来的一刹那,方旭还是紧张了。和上次感觉一样,觉得灯光太刺眼,心跳声太大,眼前乐青都像远了很多似的……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方旭手捏拳,用力想办法克服。怎么办好?注意力怎么样才能集中?方旭控制自己把视线焦点定在乐青身上,避免注意力游移到远处,只关注最近的人,应该会好一点?

    “我已心慕他人,你别再来了。”乐青眼帘微垂,开始说台词了。

    方旭认真盯着乐青,渐渐的,这个看似坦然,实则躲避,整个人都似乎透着悲伤的姑娘身影,深深沁入眼底……无论如何,这个姑娘,这段感情,都是非常感人的。

    “你……说什么?”

    很快,方旭从必须盯着乐青才能保持注意力,到注意不到其它,全副身心入戏。

    ……

    郭安看着看着,轻轻吐了口气。他知道方旭是个好苗子,可年轻演员总是需要锤炼的,哪能次次都表现好?好在这孩子只是开始有些紧张,慢慢就好了。

    他悄悄看了眼常导。常导对自己的戏要求严格,对于有灵气的演员很愿意提携,怎么看方旭这孩子都应该入他的眼……可惜常导一派严肃,目光如以往一样犀利明亮,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但郭安觉得,应该不会有问题。

    对完一场戏,乐青感觉很好,尽管有些小问题,方旭演的的确不错。

    方旭对自己表演也算满意,看向常导的眼神很有些期待。

    常导双手交叉抵着下巴,静顿很久后,抬眼看方旭:“不行,你演不了齐白这个角色。”视线平直,情绪无波。

    这一刻方旭觉得天都要塌了,这意思是……他被拒绝了?

    郭安非常意外:“这孩子演技不错,形象也符合……”

    “现在的他,不行。”常导不容郭安说情,“你带他出去。”

    常导的戏,选角都得听他的,郭安再不理解,也只得带方旭离开。

    ……

    二人走后,常导看向乐青:“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乐青缓缓点头,“我就说那天对戏感觉不对,却找不出原因,今天再试一遍才发现,小方对镜头的敏感度还可以,但镜头前表现却不好。”

    常导走到摄像机前看拍出来的画面,深深叹气:“这孩子有灵气,值得培养,可这个坏毛病必须得改,镜头前观众想看的是演员最好看的地方,老不给正脸算什么回事?明明长的挺好,角度完全不用那么别扭。”

    乐青凑过去看看,也跟着叹气,就连她走位,镜头拍到方旭正脸时,他也要下意识偏一偏,给出小侧脸的角度。只有脸型五官有缺点,需要寻找最佳上镜角度的演员,才会故意训练成这样,方旭五官精致,脸型也好,连脖颈线条都很完美,几乎360度无死角,完全没有必要。

    方导连连摇头,似乎不忍心再看摄像机里的画面,推开机子:“别的都好说,演技生生涩,可以练,镜头感不强,多几回走位就能熟悉,总下意识调整不怎么好的角度给镜头,这坏毛病并非一天形成,改起来需要下工夫,还真是暂时用不了。”

    “可惜了,这孩子是个好苗子。”乐青轻轻叹气。

    常导声音沉下去:“就是好苗子,才更需要好好成长,能力悟性样样都不能缺。”这样的坏毛病,由他自己发现改正才最好,心理素质也不能太差,打击一下就一蹶不振的,在这个圈子里难有大成就。

    乐青明白,常导这么严格,其实也是起了爱才之心。“可这个角色……”

    常导摆摆手:“不着急,这角色戏份不多,晚点进组没关系。”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个角色最近很多人关注,多少人过来请托情面,乌糟糟一堆事,弄的他有些不自在,不如先拖一拖。

    乐青想想也是:“那要到时候还是没有合适人选怎么办?”

    “要真没顶用的人,只有靠我这张老脸请托熟人了。”常导叹了口气。请成熟演员明星客串小角色,费用并不便宜……

    也就是说,方旭并非没有机会。乐青视线滑过窗外,唇角微扬,希望那孩子争点气,早点成长起来。

    ……

    方旭情绪低落的从常导办公室出来,连郭副导演的安慰都没听进去几句,默默转到远处楼梯间,靠在墙壁上,认真想这是为什么。

    他的确有些失望,却也没像常导担心的那样倍受打击,一蹶不振,他在想他不好在哪里,为什么常导会拒绝。

    常导的话很特殊,说他不行,不是斩钉截铁的批评,厌恶,瞧不上,而是说现在的他,不行。也就是说,常导其实是有些认可他的,但目前他的状态,不行。

    为什么呢?

    方旭认真回想,入戏时精神高度集中,注意不到常导表情,可常导关注的,一定是表演本身。

    他的表演,与乐青的对戏,可能没有太多技巧,可能有瑕疵,但表演最注重效果,他与乐青的感情碰撞,戏剧效果应该没问题。有良好效果,还不能被看上,如果常导是走偏门,接受各种潜规则的导演,他也就不纠结,原因可能是其它,可常导是个对戏要求很严格的人,是个非常正派,圈子里好评度特别高的人,所以肯定是他表现不好。

    到底哪里不好呢……

    方旭想的头都疼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哈哈哈——哥我跟说你,还是你有手段,那个方旭被拒了!被常导直接轰出来了,一点情面也没给!这下我有机会了,还是哥你对我好……”

    方旭正想着,就听到这么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钟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