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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谐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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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在门上绘着蔷薇与蝴蝶的房子内,萝丝将墨迹已干的信纸装入信封,片刻时间过后,她便拿着封好的信件回到了之前的座位。她似乎准备把手里的这封东西交给伊蔻,但她接下来的动作却是回转手臂将信收在自己的胸前。

    “你是哪儿的人,伊蔻?”萝丝突然问道。

    “艾拉达。”

    “你不该来德斯坦的。”萝丝摇了摇头。

    “是因为德斯坦对精灵很不友善吗?”

    “不友善?原来外界对我们的风评还算客气。”萝丝笑道。

    “这么和你说吧。”她往椅子上靠了靠,用搁在扶把上的一只手撑着腮帮。

    “这里的人相信各种不着边际的谣言,比如精灵需要依靠人类的鲜血来驻颜,需要人类的心脏来延生……更有趣的是,这些谣言把精灵们都吓跑了。”

    伊蔻的眼光忽闪了一下,在他阅读的历史中,德斯坦是都伯特同黄金树林开战后夺自精灵之手的城市之一。据说人类在开战之初,用了好些煽动性的谣言来诋毁精灵。如今,都伯特已经被维托斯联邦所取代,而那些谣言竟还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萝丝叹了口气,她像突然打开了记忆的匣子那般目光变得遥远了起来。

    “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城市里还是能看到些精灵的。但那时候的我还是朵栽在温室里的花,从未想过那些精灵为什么看起来总有些忧郁,现在想来,他们一直忍受着充满恶意的揣度和各种刁难,也难怪会对这里毫不留恋。”

    现在德斯坦还住着多少精灵?伊蔻下意识地想到。

    他没有向萝丝问出这个问题,然而萝丝接下去说的话却多少解答了伊蔻心中的疑惑。

    “说真的,打我堕入风尘后,我还从未想过能在这座城市中遇见第二个精灵。而且单看身量和行止姿势的话,你们也出奇的相仿,可惜他在颜面上画了蹩脚的脸纹,我又太好奇他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萝丝叹了口气,她将信件摆在桌面上朝伊蔻推去。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告诉我自己一开始认错人的话,也未免说的太详细了。”伊蔻禁不住问道。

    “我也不知道。”萝丝耸了耸肩膀。

    “他的行当比我更糟,我们有时候会彼此照顾,不过实际上,我受他的恩惠却更多。遗憾的是,我没办法报答他,至少现在不行。”萝丝突然捏了一下拳头,但又很快松开了手,就像一个泡沫在手里炸开了一样。

    “就当是朋友间的请求吧,如果你有机会遇到那个精灵的话,想办法替他洗掉身份,带他去艾拉达吧,你们白麻雀应当有这个能力的,而他也是你的同胞……”

    “能告诉我他做的是什么行当吗?”

    “这恐怕不妥。反正你只要遇见他就会知道他是哪行的人,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他的名字,他叫阿卡奇,但这或许不是他的真名。”

    “我会尽力而为的。”伊蔻答道。

    不多时,伊蔻便揣着萝丝交给自己的信件重新回到了市集。他一路低埋着头,思考着萝丝提到的每一件事。现在,伊蔻完全理解之前遇着的庶务官为何会猜最近的凶案同精灵有关了。

    精灵靠血驻颜,靠心脏延生……

    这是何等古老、不实的谣言?如果萝丝所言不虚的话,德斯坦就妖化了精灵整整两个世纪!也难怪当初离开艾拉达的时候,向导卢斯曼会提醒他德斯坦是个对精灵颇有偏见的城市了。只可惜数年未回故乡的卢斯曼并不知道精灵们几乎舍弃了德斯坦。

    伊蔻苦笑着拉了下帽檐,他该感谢萝丝让自己认清了精灵在这座城市中有多么孤立吗?

    伊蔻突然又想到了萝丝提到的另一个精灵-阿卡奇。

    这位精灵同胞是基于什么理由留在德斯坦的呢?当萝丝提到阿卡奇的时候,她的眼神就像在说“如果阿卡奇继续留在德斯坦的话,一定会悲惨的死去。”可他该上哪儿去找那位藏身于德斯坦的精灵呢?

    伊蔻叹了口气,他决定还是先把谐音的事情放在首位。想罢,他径直穿过市集,朝鲁斯曼和奥拉看着的摊位走去。

    奥拉先对伊蔻点了点头,然而卢斯曼却全然没有发现同伴的归来,他的注意力似乎全在别处,直到伊蔻走到了卢斯曼的面前,这位上了年纪的向导才突然反应了过来。

    “哦!你回来啦。”卢斯曼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而他的眼角则时不时地撇向某处。

    “你在看什么?有什么不对劲吗?”

    “那边那个姑娘。”

    卢斯曼压低声音道:“她在这附近转了大半天了。”

    伊蔻顺着卢斯曼的视线朝一侧望去,只见一个脸上略带雀斑,身作酒馆侍应打扮的姑娘正在东张西望着。她似乎在找什么人,可目光却又不在他人的脸上多作停留。

    那姑娘似乎能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在他人的眼中显得有些怪诞,她微鼓着腮帮,脸上挂着有些无措又带点紧张的神色。看见那姑娘抬起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又踮起脚开始新一伦漫无目的的巡视,伊蔻不由得摇着头回看向了卢斯曼。

    “确实有些奇怪,不过看样子也不像是贼。对了,这边的谐音还是没派人来联络我们吗?”伊蔻问道。

    卢斯曼耸着肩膀摊了摊手。

    “或许现在还有些早。”

    伊蔻若有所思地眨了下眼睛,就在他准备同卢斯曼商量一下信件的事情时,他突然听见家乡的旋律从一位女性的喉咙里断断续续地传来。那位演唱者的表现蹩脚至极,歌词全错不算,曲调也接连走音。伊蔻一扭头便找着了那个荼毒《艾拉达》的人,正是之前那位表现怪诞的姑娘。

    此刻,她的脸色更加神气古怪了,只见她时而撇嘴,时而蹙眉,间或还翻几个白眼给从她身边经过的路人。真难想像这位姑娘便是本地的白麻雀。

    “哦,老天。”卢斯曼拍了下脑门。

    “快让这孩子停下来吧,白麻雀的脸都快被丢光了。”

    伊蔻情不自禁地笑叹了一声。他感到有什么东西碰了自己一下,原来是奥拉把鲁特琴递给了自己,而卢斯曼也眼巴巴地看了过来。这两人显然都希望伊蔻用一首标准的《艾拉达》作为回应。但这么一来的话,多少就有点斗歌的意思了,而在艾拉达,男女之间的斗歌是一种有意思的表达,这让伊蔻不由得踌躇起来。

    他看着奥拉抿嘴微笑的模样,看看鲁特琴,再看看卢斯曼一脸无助的表情。终于鼓起勇气拨动了琴弦。但这回,伊蔻一直低头看着琴弦来避免尴尬,他尽量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声音上,希望自己表现的自然一点,不过伊蔻不得不承认,自己起头唱的有些糟,就像被那个姑娘的声音彻底带坏了一样,直到过了两段歌词以后,他才渐渐地进入了状态。

    当伊蔻唱完《艾拉达》最后的一句歌词,当其他不相干的听众散去后,他们中间不出意外地多了一人。

    “你们是从艾拉达来的对吧?”

    一副侍应打扮的姑娘有些小心地问道。

    “是的。”

    “横笛上的麻雀信仰什么?”那姑娘突然开口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

    “不信预言,不信权威,唯信真相。”伊蔻回答道。

    这个答复令这位姑娘大大地松了口气。

    “米莎·维特斯,你们称呼我米莎就好。天啊!你的歌唱得真好。”米莎笑道。

    “伊蔻·席德尔,枢纽会暂时安排我来德斯坦负责协助这里的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