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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奏 坠入低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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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伊蔻静立在瀑布上方反复思考着杜蒂对自己的责难,他发现自己答不出“妹妹”的质疑,就像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席德尔一家抛弃在峭壁上了一样。

    “你准是想好了来替代他吧。”

    那家的男主人,没准他该称其为“父亲”的家伙从自己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未曾出现,“母亲”则善于用一种巧妙得体的方式冷嘲热讽,而杜蒂倒是出人意料地体贴,她带他出来透气,只是好像忘了领他回家。

    “该死的家伙!”

    伊蔻无声地笑了笑,他转而回想起了赛勒的安排,想到这个枢纽会的管事吩咐他伪装成席德尔家的长子。可结果呢?他就跟白痴似的被人家反复拆穿——这笑话要是发生在淬魔匕首可足够他死个十次百次的。

    伊蔻有些着迷地望着脚下被冲刷的十分光滑的石头,然后朝前挪了小小的一步,仅仅一步之遥,眼前的景色便一下子生动了起来,只见流经脚边的泉水翻滚着白浪急速向前流动,可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伊蔻一脸平淡地合了下眼睛,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只剩下魔咒般反反复复的一个词——死。

    “那就这样吧。”

    他的身体自然地朝前倾斜,整条直坠低谷的瀑布随即倒悬于眼前,画面极富冲击感,可他还是什么感觉也没有。

    伊蔻的一颗心随即跟着急坠入低谷。

    峭壁侧面的山坡上,名叫杜蒂的小姑娘正和她的精灵伙伴们打趣。

    “杜蒂,你前面不是说到了正午就去接那个人。这都过了很久了。”

    “哼!多晾他一会又怎么样?”杜蒂噘起了嘴巴。

    “嗯,其实我有点喜欢他,他长得很好看,脾气看起来也挺好的。”

    “可他代替不了我的哥哥!”

    “好吧,不过那人也没说要当你的哥哥……杜蒂!快看他!”

    几个孩子一齐转头望向了瀑布,有个人头下脚上的从瀑布顶端坠了下来,接着便没入了谷底,消失于人前。

    “连惩罚我也不值得了?如果我未曾出现的话,大家会好过点吗?”

    杜蒂回忆起了伊蔻曾问过她的两个问题。而她的回答是“走开!该死的家伙!”

    现在看来,这个和他哥哥同名的家伙完全按照字面上的意思理解了她的话,这太疯狂了……

    这天稍晚的时候,伊蔻恢复了意识,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枢纽会的房间里,然后没过多久,他又注意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循环——被胸前的钝痛唤醒,然后不知不觉地沉睡,再被唤醒,再陷入沉睡。

    听说,他是第一个从那条近百尺高的瀑布上往下跳的人,人们听到他的哀叫而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流水冲到了几百米外的河道里,衣领被桥墩挂住。有趣的是,这些事情伊蔻一概不知,他只知道自己还未坠入谷底,没准就在半空中便两眼一抹黑了。所幸他的运气不错,好像只是胸口拍到了水面,又被岩石撞断了几根肋骨而已。

    考虑到他是一个精灵,又有枢纽会的医师以及魔法相助,这些伤痛要不了多久就能复原。可事实上呢?伊蔻觉得有一种触不到底的坠落感在困扰着他,让他起不了身,连深吸一口气都疼。另外还有一点十分的滑稽——身上的不适又让他的精神感到惬意和放松,于是他又刻意地深呼吸来加重不适感。

    这时,伊蔻的耳边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疯了?这个揭幕者?”

    “嘘,轻一点,他好像醒了。”

    这么晚了,这间屋子里居然不止他一个人在?伊蔻想到。

    “我倒是觉得让他知道自己的精神状况比较好。也好让他理解,我们是在陪护他。”

    听到这句话,伊蔻忍不住笑了起来。在令他窒息的德斯坦,在生命屡遭威胁,处处是陷阱和情欲的刺客行会里,他一直都好端端的,从来没有人说他哪儿不正常,而现在却有人说他发疯了?

    这笑声惊动了在屋子里谈话的两个人,一个人走到他的床头,看着他问道:“你要喝点水吗?”

    伊蔻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他连起身都感到异常的困难,可有人却当成了默认。结果,他不可避免地碰翻了那个人递给自己的杯子,玻璃杯掉在地上碎裂成了无数片。

    伊蔻自然而然地伸手帮忙捡拾,而这一举动立刻让一旁的人紧张了起来,一个人把玻璃碎片小心翼翼地捧到了屋外,另一个人则继续留在屋子里牢牢地看着他。过了没多久,离开的家伙带着更多的人来了,他们一边抱歉一边把他捆了起来。理由充足的令他无法反驳——玻璃碎片拼不全也找不到,没准是他藏起来了,就算他没藏,万一他偶然看见了,又恰好犯病发疯了,就可能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自我了断。

    “我们是迫不得已。”有人说道。

    “曾经有一次自杀经历的人,极有可能会预谋着再次伤害自己。”他们又解释道。

    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伊蔻只能一个劲儿地发笑了。难道那些人不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行当的吗?要一个人死,他大约知道十来种不用借助任何工具的方式。

    没准是伊蔻的想法感染了周围的同胞,那些人又意识到了光靠绑并不足以解除危机,于是他们又改“劝”他吃药。只是有一桩事情从未曾改变,不管白昼还是黑夜,都有起码一个人在尽职尽责地陪护着他,他没有任何私密的时间。

    渐渐的,伊蔻由嗤笑他人过于紧张,认为自己只是一时犯浑转变为深切地认同别人的观点——他真的病了。

    药物让他昏昏欲睡,大脑一片空白。现在,他突然忘了该拿着换下的一身衬衣干吗?不过身上好像凉飕飕的有点不太舒服。

    “伊蔻,你把脏衣服丢在地上就行了,然后穿枕头边的那一套。”看护他的人语气耐心的好像在教育幼童。

    伊蔻点了点头,他抓起床头的衬衣开始往身上套,然而双手只抬高了片刻,心脏处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前所未有的闷痛。他直接从床沿边跌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