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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番外:半缘妙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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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道天雷就在万众瞩目中破空而下,那颜色漆黑如墨,仿佛黑洞一般能够吞噬一切光芒,它不粗,却比之前的六道天雷加在一起,还要让人惊惧。

    那道天雷直直淹没了花半缘,恍惚间花半缘就看到了曾经……

    一千八百年前,花半缘再度以圆满的结果完成了一项难之又难的任务,他独自出现在天青仙宗的任务颁布点,轻描淡写将自己的手中的任务玉简交给那边负责登记处理的师叔。

    “——分神初期天字任务,虏获雍州城中三名分神期采补邪魔人头,圆满完成结果,并未惊扰雍州城中一人,完成者乃出窍巅峰的赤云峰首座大弟子花半缘。”

    纵然是这见多识广的师叔,面对这样的成绩也不由得抚须赞叹,眼中里露出欣赏的神色,这样才德兼备的弟子,别说万年,五万年都没有一个,竟然如此有幸,能够成为天青仙宗的首座弟子,不愧是传说中最有希望飞升的年轻人,果然不同凡响。

    不光是这师叔,周围原本人声鼎沸的发布平台,都瞬间悄无声息,人们不约而同,用敬畏的眼光看向那个青年——不但越级挑战任务,且一挑便是天字级别的任务,不愧是大师兄!

    身处众多视线的焦点核心,当事人却并未有什么异样的神色,淡然地点头,从师叔手中将自己的身份玉简递过去:“有劳师叔。”待那玉简光亮一闪而过,这一番难如登天的天字任务,便如数化作大笔贡献,汇入花半缘的身份玉简中。之后,这如青松一般苍劲有力的身影,便走出这处楼阁,再化光而行。

    是的,曾经的花半缘,是一个循规蹈矩,甚至坚持在一切正堂中不能化光无礼的正经之人,一言一行,皆可成为所有天青宗、乃至整个玄门正宗年轻弟子的楷模。

    就是这么个别人家的孩子,一路化光,须臾便来到了赤云峰。

    “大师兄。”、“大师兄好!”、“见过大师兄!”

    一路行来,处处行礼,足见花半缘在这些人心中地位甚是尊崇。

    他温和地回礼一一问过,忽然脚步一滞,不远处几人的窃窃私语便如流水般流入耳中。

    “哎呀那些凡人,真是讨厌,不过是错手杀了几个人,那些家人居然还要上山来讨一个公道,哼!公道!若是没有我,他们那庄子早就被妖兽给踏平了!”

    “嘿嘿,半灵师兄别生气,不过是几个凡人,顶多就是抄两篇静心咒的事情,值当个什么,你心怀天下,替天行道,如今这些,只是凡人庸人自扰,见识短浅罢了,就算是师尊,想必也会理解你的。”

    “要我说,还是那些凡人不识好歹。他们啊,最是命贱,自甘堕落。我上次斩杀一名隐藏在凡间、居心叵测的兔妖,哈,他那相公居然苦苦哀求我替他求情,却不知那只公兔,一直顶着一张女人皮在哄骗他!”

    “哎?还有这等事?那后来你如何了?”

    “自然是亲手扒了那只兔子的皮,给那傻子看看他那好妻子的那玩意儿!”那人的话语中带上几分淫.邪,“别说,这只蠢兔子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那张人皮的确好看,且许是日久天长,都和他神魄长到一块儿去了,我扒下来后,还不用怎么使劲,他自个儿就蹬了蹬腿,直接死了。”

    “哈哈哈,死有余辜,死有余辜!”

    “哼,更可气的是,那凡人男子分明看到了自己日日同床共枕的是一个妖精,还是一只公兔精,却狂性大发,还不自量力想要和我拼命!哈,真是愚蠢至极,被我一掌送他上了西天,和那公兔子在地下作对亡命鸳鸯吧!”

    “不错,你做的很对!凡人多是如此愚蠢之人,我等好心相助,他们不知感恩,反而处处指责,当真是愚民!”

    “哼,早知如此,我便直接杀了现在来求见的那些愚人,省得还有这番纠葛。”

    “哎啊,半灵师兄,你看看你,何必为了这些渣滓动怒呢?让师尊和大师兄知道了,恐怕又要怪你心情不稳重。”

    “哈!真当我怕那大师兄了?你看看他,每逢下山做的那些事,都是不声不响的,的确,是没怎么伤及无辜,可我辈替天行道,本就是死伤难免,他这么厉害,但能够替我天青仙宗扬威天下的,还不是我们这些人?”

    “……”

    那半灵师兄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面前几个忽然不做声的师弟,“哎?你们怎么了?”

    然而这几个人,却丝毫不敢说话,只脸色苍白地看着他身后。

    半灵略有所悟,有些僵硬地转身——

    却是那循声而来的花半缘。

    “半、半缘大师兄……”

    花半缘冷冷看着这些人,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下一刻,佩剑藏锋出鞘,顿时化作五重冰冷剑光,抵在这五人咽喉的要害之处。

    “现在,诚心悔过,我就放过你们。”

    这五个人立时打了个哆嗦,这花半缘看着温和,若是有什么事犯着他忌讳了,但凡动怒,便是这样冷厉至极的口味,极为可怖。

    这几人立时道:“师弟口出狂言,冒犯了大师兄,请大师兄见谅见谅!”

    然而花半缘眉中冷厉却丝毫没有消减,反而有越发冰封之势。

    “师弟无心之失,实则对大师兄心悦诚服,没有半分怀疑啊!”

    “大师兄威武霸气,师弟早早见着,便已经望风而服、纳头便拜!”

    “……”

    然而,不是的,这些都不是。

    即使这些人已经被越来越逼近的藏锋剑芒给吓得浑身都是哆嗦,可他们的回答,没有一个能令花半缘接受。

    ——他何时在乎过这些人是否臣服过自己?

    他不在乎。

    真正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些人就像误会了他有多么看重这个所谓的首座大弟子之名一样,从来都不将凡人的性命放在眼中。

    即使是德高望重的师尊,也无法理解。

    之后的事情太过熟悉——那些人的言语继续慌不择路地贬低自己和那些凡人,言不由衷地吹捧他自己,然后,他终于在连师尊都出来,一脸无法理解地要求他放过半灵等人之时,愤怒地亲手手刃了自己的师弟。

    有了第一个,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还有愤而一掌劈来的师尊。

    一切的一切,都被他杀死了。

    这是梦境么,如果是梦境,可以……改变么。

    一切来得都是如此突然。

    但是——

    “不,这一切,我从不后悔!”

    一声音量不高,却带着能够诛破万邪之力的声音坚定地穿透了这整个世界,刹那间,这个丰富多彩的时间,仿佛变成了一个好看的玻璃制品,哗得一下,就不堪一击被他打垮了。

    花半缘冷笑:“天阳玄雷,这就是你所谓的心魔劫么?不过如此!不过如此!你以为,我当真会因为,这些是而出现破绽么?”

    “哈哈,我心中最深的隐透,你又如何能知!我从不畏惧曾经,我只在乎能否改变着荒唐的现实!”

    说话间,只见第八重天雷裹挟着风雷之势,向他冲来。

    一片紫金流光之中,花半缘眼神恍惚,隐隐看见一个法相庄严的年轻高僧,端坐于莲台之上。

    “……这次却是妙相么……”

    梵声高唱中,妙相深深地看向他:“花施主。”

    “妙相……”

    花半缘怔怔看着他。

    或许是因为他渡劫期的修为太强,所以,在妙相死后,自己一次都没有梦见过他。

    他走不进他的梦境,而他又不敢回想曾经的那些记忆。

    他不敢,便恰恰中了那天阳玄雷的心意,眼前变幻纷纭,倏尔是桃花纷飞下两人共饮的快意潇洒,转眼便成了那一日的噩梦。

    飞沙走石间,伴随着天上两个修士的猖狂打斗,整个明州城陷入一片炼狱中!遮天的火凤凰和寒冰龙魂四处作孽,这处刚被冰封,下刻便被火燎,天上还是不是落下打歪了的遮天大掌和重雷!

    身为凡人的妙相,只能徒劳地站在郊外山崖之上,眼睁睁看着明州城陷入一片幽冥炼狱中。

    他从未有这一刻这般,疑惑自己修佛炼心是为了什么,说要慈航普度,他究竟能渡得了谁?恐怕自己倾尽一生,唯一能渡的也无非是自己一腔私心!

    更遗憾自己此生佛法精深,却丝毫不能修炼——

    若是修炼,若是修炼……

    蓦然之间,眼前忽然地涌金莲,仙音袅袅,佛子记忆悉数涌入。

    啊,原来他不能,是因为他是佛子。

    可即使是佛子,即使记忆觉醒,又有何用。

    妙相默然看着这片颓唐的废墟,一点点,一点点,徒步前往,爬上明州城唯一尚算完好的城楼之上。

    “如是我闻,愿以毕生佛心,超度此城万千亡魂。”

    整整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以一人之力,超度一城无辜亡魂重入地狱。

    当远在北域寻找能够疗伤天材地宝的花半缘感受到自己种在友人妙相身上的那枚种子,正以令人骇然的速度迅速枯萎之时,已是回天乏术。

    即使花半缘不顾虚耗,万里之途化光而来,所看到的,也是一城荒凉死寂,和缓缓坐化的妙相。

    最后的妙相,也是眉头深锁。

    利用时光回溯之术发现了这一切因果的花半缘,即使能够将那两个嚣张的修士碎尸万段,却又能怎样呢?

    他救不了已经死去的一城百姓。

    也阻止不了和他志同道合的妙相以身渡人。

    最后的最后,他只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用这最粗暴的方式,去报复这些人么?

    这一段记忆,要他如何敢想,稍稍一碰,就是痛如锥心。

    他所求的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妙相所证的佛,到底是什么。

    他们都不知道,他们都在迷茫。

    花半缘低低地笑了起来:“是啊,这一段记忆,我怎么敢去想……天阳玄雷,心魔天劫?天道啊天道,你又怎么敢让我看!”

    “我的确不敢看,因为看一次,我就怕自己忍不了。”

    “怕自己没有十全把握,就忍不住要将这悲哀荒唐、不公可笑的世界彻底毁灭!”

    “修行两千年,我终于等到了今日!呔!自今日始,我便要这世间,再无所谓的修士!什么逆天改命,什么偷天换日,一群魍魉鼠辈,我要整个修真界,统统与我陪葬!”

    最后一道金色炫目的天雷划过长空,刹那间,整个桃夭山化为灰烬。

    始终游刃有余的花半缘,衣衫爆裂,发丝飘散,皮肤渗血,那张如玉的脸庞刹那间面若金纸,煞白的嘴唇上蜿蜒下血痕。

    然而即使如此,